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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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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沙,碎葉城的風沙越加大了,大到你躲在這泥土城裏,都感覺天地在怒號。

大街上的行人,越來越少了。

這樣的天氣,實在是不太適合做任何事。

除了做買賣,酒肆的買賣。

胡廣的酒肆裏,這幾天來,生意越來越好了。

當然,再好,也好不過阿史那鷂鷹的醉鄉居。

在西域這地方,有這麽詩意的名字,有這麽溫柔的地方,實在是個困難的事情。

但是沒有人敢在這裏隨意放肆,只因為,老板娘就是這碎葉城的第一大勢力的頭子,阿史那鷂鷹。

這樣的天氣,阿史那鷂鷹自然也不會出門,她不出門的時候,就喜歡坐在醉鄉居的裏。

醉鄉居裏的正中央,有一個巨大的樓梯,樓梯好像直接延伸到屋頂一樣,在樓梯的頂端,就坐著阿史那鷂鷹,她這時候,如同女王一樣,也如同她肩上的金雕一樣,俯視著下方的一切,好像隨時都會出手,將她的獵物緊緊抓住手裏,送進口裏。

她手裏轉著一柄銀白色的彎刀,上面鑲嵌著寶石,很美麗,一般來說,這樣的刀,都是作裝飾用的,但是,這樣的刀,若是在她的手裏,你千萬不要懷疑它的殺傷力,這大漠裏,在這柄刀下丟掉性命的,沒有五百,也有四百了吧?

沒有一個人敢走近她,不僅因為她的氣勢,也是因為這柄刀。

既然沒有人,那她為什麽還坐在這裏,她在等什麽?

她當然得等,等人來殺她!

碎葉城裏,已經接連死了四個人了,如今,碎葉城裏,只剩下六大勢力的頭領,還會不會繼續死?那個黑暗裏殺人的,到底是誰?

死了頭領的四大勢力的人,早已經分配完畢,大部分入了阿史那鷂鷹的手裏。

所以,她此刻,也在等人來殺她,她知道,若是有人想要攪亂整個碎葉城,下面要殺的,肯定就是她了。

她這樣坐著,已經三天。

她每天都在等人來殺她,但是那個人,好像在殺了四人之後,就再也沒有出現了。

究竟是誰?

她的眼睛,逡巡在下面喝酒的人。

光頭的哈胡兒,長毛的鷹空兒,還有胡廣,薛平,老徐不在,但是她知道老徐去做什麽了,老徐肯定不是。

這裏面的人,都有可能,因為若是殺了這些頭領,他們能夠吞並其他人,壯大自己的勢力。

但是這次收束勢力的時候,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一種積極的態度。那殺人,又到底是因為什麽?

仇殺?

阿史那鷂鷹實在是想不出來了。

風沙還在繼續。

老徐罵罵咧咧的推開了沈重的門,然後風沙都往門裏面吹。

阿史那鷂鷹的眼睛亮了,她從她的椅子上站了起來,向下走去,她拍了拍手,那些環繞在客人身邊的女子,都已經退了下去。

“你回來了?”

“恩,我回來了。”

老徐放下了門簾子,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脫下了他的麾衣。

“娘老子的,外面就不是人呆的!也不知道那孫子是怎麽殺的人,弄得人心惶惶,要是被我找出來那人,我得弄死他!”

老徐將自己的麾衣隨意扔在了一邊,然後拿起桌上的酒壇子,狠狠灌了一口,眼睛狠狠的逡巡一圈,然後哼一聲,坐了下來。

“老胡,你那酒肆生意那麽好,怎麽還隨意到處亂跑?難道,有什麽想要自己親自動手的?”

“老薛,風沙這麽大,你那盜馬賊還在外面奔波,不怕他們都死在風沙裏不成?”

“哈胡兒,你這光頭這麽亮,那刀疤,就不要遮遮掩掩了,你蓋了塊破麻布,難道別人就看不見了?”

“鷹空兒,手上的刀疤很疼吧!哼!”

他說了一圈,然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,阿史那鷂鷹眼睛也逡巡了一圈,然後,她又在老徐的對面坐了下來。

“喲呵,老板娘與徐大老板雙宿雙棲,倒是讓人羨慕啊。”

哈胡兒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,然後摘下了他頭上的麻布,露出一刀傷疤,實在很深,將那一塊頭皮全部掀了下來,露出裏面的骨頭,甚至,你可以看見,那一刀,連他的頭骨,都砍了深深的一道。

這樣的傷,還活下來,實在是不容易,所以,他的怒氣也是很盛。

“老子這刀疤有什麽不能給人看的,我露出來了,難道我就是殺人的人?老子差點被人一刀給劈了,哼哼,老板娘想找那人,我也想找。但是啊,老子就怕,有些人喲,打著尋找兇手的名義,到處禍害人!撲老二死的時候,我與老胡在他酒肆裏喝酒,怎麽著,難道是咱們一起做的案子不成?”

他又喝了一口酒,然後胡廣站了起來,笑嘻嘻的。

“是,這我可以證明,哈胡兒那天,與我喝到了天亮,都在罵這天氣,說這鬼天氣,出去撒泡尿,家夥都被石頭打得疼,嘿嘿。”

他這話一出來,哈胡兒又哈哈的笑了起來。

“當然了,某些人,自然不用這樣,溫柔鄉裏,怕是舍不得起來了吧?”

眼睛又瞟向了老徐。

老徐怒哼,一拍桌子站了起來,手一旋轉,一把長刀就拍在了桌上。

“怎麽著,老子出去尋了半天的線索,就為了尋出老子自己是吧?覺得我是買賣人,好欺負不成?哈胡兒,要不咱們練練?”

哈胡兒自然也不是慫包,嘿了一聲,摸了一下自己的光頭上的傷疤。

“有趣有趣,臉疤對頭疤,來啊,誰他娘的慫了就是孫子!”

哈胡兒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,但是他的動作快,他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,他的刀已經抽了出來,而且,刀出來的瞬間,他也已經一刀砍了過來。

老徐還是巋然不動,那把刀很亮,亮得幾乎閃到了他的眼,但是他也只是微微瞇了眼睛,還是巋然不動。

他不動,難道是等死?

自然不是。

因為一柄更加學亮的長刀,已經一刀架了過去。

鐺的一聲,兩柄刀,炸裂,擦出了火花!

“哈胡兒,你要在我這裏殺人不成?”

阿史那鷂鷹的眼睛很亮,看起來很柔,但是,配合她那一身的妝扮,卻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感覺,她的眼角,有一絲上翹。

哈胡兒咕嘟了一下喉嚨,然後哼了一聲!

阿史那鷂鷹又收了刀,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。

“今天將大家都招過來,並非是說那殺人的人,就在咱們中間。咱們都是這碎葉城裏,算得上有一些地位的,手底下嘛,也有那麽幾個弟兄,討口吃的,如今唐軍在備戰,咱們碎葉城裏,不管是走,還是留,還是戰,咱們可以商量著來,而不是人家還沒到,咱們倒是先亂起來了,是不是?”

哈胡兒扯了一下嘴角,然後倒在椅子上。

“我倒是無所謂,老子本來就是生裏來,死裏去的,這一輩子啊,什麽時候死,我自己都猜不到,其實想想,若是那群人先來宰我,真把我給宰了,我倒是舒服了,十八年後,還是一條禍害不是?但是現在嘛,嘿嘿,老板娘啊,哈胡兒有些不服氣啊,不想死啊,自從這家夥來了咱們大漠,你就偏心,偏心得厲害啊。說句實話,嘿嘿,若是老板娘你懷了那家夥的種,我都在懷疑啊,你們會宰了咱們這些礙眼的!女人吶,始終是女人,但是你可別忘了,你是阿史那鷂鷹,你若是懷了一個不是大漠的人的種,不是草原人的種,嘿嘿”

他這話說完,其他人都朝阿史那鷂鷹瞧了過去。

阿史那鷂鷹的手已經在輕微的顫抖,她的眼角不再溫柔,她的刀已經握在手裏,她轉身過來,突然又是笑了。

“我若是要殺你,需要如此?”

然後狠狠的一刀插在了哈胡兒的面前。

“老娘如何,需要請教你?偏心?我就是偏心了,你能如何!”

一群人瞪眼了,誰也沒想到,阿史那鷂鷹,居然會這麽直接。

“哈哈,好,那這麽說,老板娘若是為了這人,是不是連投唐軍都肯了!”

這次說話的,是鷹空兒,他的長發都突了起來,老徐沒來之前,他可是一直想要將阿史那鷂鷹弄到手裏的。他,可能也是最不服氣的一個了!

“投了又如何!”

阿史那鷂鷹居然更加直接了。

“哈哈!好!既然如此,那還談個屁,議論個屁啊!大路朝天,各走一邊,老子死就死了,誰他娘的有本事,就來取了老子的大好頭顱!”

哈胡兒直接摔了酒壇子,走了出來。

“就是,老子也不用大家操心,若是老子死了,手下的弟兄,你們要收,就全部收了去!嘿,老子奮鬥了一輩子,該享受的,都有了!老子會怕?老胡,走,呆在這裏礙人家眼睛做什麽,喝酒去啊!你那收藏的好酒,趕緊拿出來,這鬼天氣,喝了酒,正好暖和!”

胡廣也是笑了起身。

“說的是啊,我那酒肆,雖然小了點,破了點,但是,酒還是不缺的,沒有女人暖被窩,總要自己暖一點不是,至少,大好的頭顱被人家砍了,還能流點熱血啊!怎麽,薛老棍子,你還褚在這裏?”

薛平也是嘿嘿一笑。

“走走走咯,女人我不好,酒還是得喝一口的,不然啊,當真是心涼咯。兩位,祝福早生鬼子啊。”

他居然還鞠躬了一下。但是他那陰冷的眼睛,卻是瞧著兩人,好像在尋找什麽。

四人都哈哈的笑著走了。

打開門簾子,風沙又吹了進來,阿史那鷂鷹渾身都在顫抖,她手上的刀,將周圍的桌子,都劃破得稀爛。

老徐一直看著,然後嘆了一口氣,走了過來。

“你放心,無論你如何選擇,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,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,我會守在外面,誰敢動這裏分毫,我會撕裂了他!”

老徐也走了出去,但是是站在門口。

風沙吹,他動都不動一下。

阿史那鷂鷹看著門口的老徐,眼睛裏有些莫名,腦袋裏不知道想些什麽。半天之後,她走了過來。

“抱歉,今日讓你受了委屈,老徐,我知道,你是有本事的人,若不是因為我,你不會留在這裏,這個隨時都會帶走人的生命的地方!”

老徐還是不動,只是嘆了口氣,他臉上的刀疤,都好像溫柔了些。

“人怎麽活都是一輩子,他們雖然話沖了些,但是也不錯,活在這地方的人,沒有人怕死的,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面討生活的,咱們活在這裏,不就是圖一個自由,快活嘛,咱們如此查他們,的確是不妥其實,你不該說那些氣話的。”

阿史那鷂鷹怔了一下,然後莞爾。

“行了,這大風的天氣,你回去吧,本來是要留你這裏過夜的,但是我總覺得心裏不安,我覺得啊,今天夜裏,還是要出事。你辛苦一下,替我跑一跑,無論是誰,想要挑起這些東西,我都得讓他死無葬身之地!”

風沙還是很大,碎葉城好像安靜了下來。

哈胡兒醉了,鷹空兒也好像醉了,他們都躺在自己家裏。

老徐在風沙之中匆匆行走。

然後,一聲尖叫,然後又好像非常痛苦,痛苦到幾乎穿透了風沙。

老徐臉色一變,長刀已經在手,急速的朝尖叫的地方奔了過去。

等他到的時候,醉了的哈空兒已經到了,鷹空兒也已經到了,他們都怒瞪著眼睛。

一把匕首插在薛平的胸口,鮮血已經浸透了衣裳。

他死不瞑目!

大漠裏找柴火是不容易的,但是剩下的五人,還是找來了柴火。

薛平的遺體是胡廣收拾的,火,也是他點燃的,人人都看見了,人人的臉色,都不好看。

尤其是阿史那鷂鷹,她本來最懷疑的,就是薛平。

但是如今,她卻茫然了,到底是誰?今天薛平死的時候,人人都在自己的家裏。除了他們五人,還有誰會如此?

她的心更加亂了。

這神秘的人,或者勢力,到底是誰?

一席陰雲籠罩在碎葉城的上空,然後,風沙之外,突然響起了陣陣駝鈴。

來人是誰?

阿史那鷂鷹站在土城之上,眼睛微微瞇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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